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筑凤台全局

郁轮袍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“你醒了?”皇帝松了一口气,“快让太医看看你的伤。”眼见着那几个老太医们凑上来,昀笙忽而想到了季迟年警告自己的话。她作为药人,让季迟年用来研究治愈皇帝的事情,是太后的密令,禁止其他任何外人知晓,以免有不轨之徒掺和进来。何况太医署里鱼龙混杂,什么势力的眼线都有,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体质。“不必了,陛、陛下。奴才正好随身带着清毒的药丸,已经提前吃了。”昀笙连忙道,“还是龙体要紧,先让太医看看您吧。”“朕倒是无事,毫发无伤。倒是你,看到那场景,不害怕吗?”就连禁军那些汉子,也被吓得腿软呢。“怕,可是奴才更怕陛下有事。”昀笙诚恳道。皇帝要是死了,她的小命也难留。至于毒蛇,她这身子,一般的毒蛇咬上几口也不会致命。“......”皇帝的目...

主角:崔昀笙秦采堂   更新:2025-01-18 15:1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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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崔昀笙秦采堂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筑凤台全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郁轮袍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你醒了?”皇帝松了一口气,“快让太医看看你的伤。”眼见着那几个老太医们凑上来,昀笙忽而想到了季迟年警告自己的话。她作为药人,让季迟年用来研究治愈皇帝的事情,是太后的密令,禁止其他任何外人知晓,以免有不轨之徒掺和进来。何况太医署里鱼龙混杂,什么势力的眼线都有,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体质。“不必了,陛、陛下。奴才正好随身带着清毒的药丸,已经提前吃了。”昀笙连忙道,“还是龙体要紧,先让太医看看您吧。”“朕倒是无事,毫发无伤。倒是你,看到那场景,不害怕吗?”就连禁军那些汉子,也被吓得腿软呢。“怕,可是奴才更怕陛下有事。”昀笙诚恳道。皇帝要是死了,她的小命也难留。至于毒蛇,她这身子,一般的毒蛇咬上几口也不会致命。“......”皇帝的目...

《筑凤台全局》精彩片段

“你醒了?”皇帝松了一口气,“快让太医看看你的伤。”
眼见着那几个老太医们凑上来,昀笙忽而想到了季迟年警告自己的话。
她作为药人,让季迟年用来研究治愈皇帝的事情,是太后的密令,禁止其他任何外人知晓,以免有不轨之徒掺和进来。
何况太医署里鱼龙混杂,什么势力的眼线都有,她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体质。
“不必了,陛、陛下。奴才正好随身带着清毒的药丸,已经提前吃了。”昀笙连忙道,“还是龙体要紧,先让太医看看您吧。”
“朕倒是无事,毫发无伤。倒是你,看到那场景,不害怕吗?”
就连禁军那些汉子,也被吓得腿软呢。
“怕,可是奴才更怕陛下有事。”昀笙诚恳道。
皇帝要是死了,她的小命也难留。
至于毒蛇,她这身子,一般的毒蛇咬上几口也不会致命。
“......”皇帝的目光微动,没有言语。
算上那一晚,这个小太监已经帮了他两次了。
片刻看向昀笙的手指:“你的手上为何有颜色?”
“是凤仙花的汁液。”昀笙道,“奴才见有蛇,又记得不远的地方长着凤仙花,就涂抹上了,可以克制。”
“你说距离那地方不远,有凤仙花?”
“是,东北处约一百二十步。”
凤仙花驱蛇,这里本不会有这么多蛇的,还都是毒蛇。
那些人想杀他,已经着急到做戏都如此粗糙,懒得遮掩的地步了。
“陛下,季先生到了!”
“传!”
昀笙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偏过头去,整个人缩起来。
“参见陛下。”
“两位老大人先退下吧,朕有话问季先生。”
“是!”
老太医们隐晦地对视一眼,向季迟年投去复杂的一瞥。
等退出去走远了,一人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没想到啊,经过当年那件事情之后,陛下竟然还是这样信任季家子。”
一有事情,就交给他去办,反倒把他们这些太医署的老前辈们放在后面。
“季家子虽然有本事,可是心性邪佞,不是温善之辈。”另一位太医冷笑一声,“可谁让太后娘娘愿意用他呢?陛下自然也得给几分薄面。”
“说起来,刚刚那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,瞧着眼生。”
“林大人啊,您是真得老眼昏花了吧?男女都分不出来了,什么小太监,刚刚那个一看就是个小丫头!”
“哎?那——”
“那什么那,咱还是别管为妙,走走走。”
御辇中,昀笙感受到了季迟年如有实质的目光,几乎能把她的衣裳烧出来个洞。
“臣已经查明,陛下那匹马的皮毛,和马鞍上,都被人抹上了药汁。”
一般人没有足够敏锐的嗅觉,是闻不出来异常的。而对蛇而言,这味道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闻到之后犹如饥肠辘辘的野狗闻到了肉包子的香气,自然是蜂拥而至。
“幸而季先生的这个徒弟警觉,提醒了朕。”皇帝看了一眼昀笙,眼睛含着笑意,“她倒是智勇双全。”
“徒、弟?”季迟年一字一句地咬出来,皮笑肉不笑。
“是啊,难道她不是先生的人吗?”皇帝顿了顿,“朕看她身上这衣裳,明明就是当年朕穿过的那件。”
“......”
昀笙眨了眨眼,诧异地转过来,和季迟年大眼瞪小眼。
什么叫作“当年朕穿过的那件”?
她身上这件太监服,是皇帝的?
而且陛下和季迟年之间相处的方式,和她想象得有些不一样。
季迟年眉头一跳,道:“是,她确实是臣的徒弟,只是学得不认真,又贪玩乱跑。比如今日,臣让她在帐篷里好好待着,可她却不听话跑到了这里,也吓了臣一跳。”
“......对不起,师父,我实在是太闷了。”
“幸而她乱跑,才救了朕,朕还要赏她呢,季先生看在朕的面子上,就别怪她了。”皇帝道,“对了,你叫什么?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?”
昀笙回了名字,喉咙哽了哽。
赏赐?
她什么赏赐也不要。
只希望陛下可以为她爹,和崔家葬身火海的那些人主持公道,查明案情真相。
可是,这是现在可以提的吗?就算提了,皇帝愿意为了她做这些吗?
秋狝这一场险事,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点:皇帝的处境,也许比她想象得更不好。
处处都是想要他的命的人。
而自己现在提出来,又会不会让皇帝怀疑起自己接近他的意图呢?
顶着季迟年警告的眼神,她顿了顿:“陛下无事,奴才就很高兴了。奴才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。”
“那就留着吧。”皇帝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,似乎意会到什么,笑了笑,“什么时候你想起来要什么了,就来和朕提,朕绝不食言。”
“......多谢陛下。”
回到御帐,季迟年忙着给皇帝诊治,低声说了几句话,便把她打发去打下手。
“好好做你的事,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,你心里有数,回头我再跟你算账!”
昀笙连忙去检查药材,做得有鼻子有眼的,任谁看了,也不会怀疑她的药童身份。
不枉她在不杏林的几个月,天天跟着木通学。
皇帝遇险的事情,并没有传出去,以免人心惶惶,只将案情交给了大理寺的大人。
她正琢磨着今天这件事情,把药草送去,给季迟年帮忙,便听到了皇帝的吸气声。
“陛下现在知道疼了?”季迟年不阴不阳道,“之前臣让您留在御帐中,您怎么不听?非要跑出去!就算没让蛇咬上一口,这一番受惊颠簸,加上您的病......”
他“啧”了一声。
“小兔崽子,一个二个,都这么不让人省心!”
“......”
昀笙哆嗦了一下,和皇帝同时心虚地低下头来。
原来季迟年不仅对她没好话,在皇帝面前也这么虎的?
心里好像平衡一点了。
“过来,按住陛下的胳膊。”
明黄绸衫下,一条苍白的胳膊上全是残留的血瘀,乍一看十分瘆人。
昀笙怔了怔。
这痕迹她不陌生,这几个月来也曾有过,只是没有这么多,这么严重。
听说陛下四五岁的时候开始,便得了这怪病,这么多年了也还是没有根治的法子。
季迟年屏息凝神给皇帝施针,昀笙仔细学他的手法,却见皇帝的额角满是汗水,连忙掏出巾帕来给他擦拭。
“......”他抬起眼睛,紧咬着嘴唇忍痛,却还是对她笑了笑,似乎是安慰。
太监通传了一声:“苏昭容、王美人求见!”
两位娘娘袅娜地进了御帐,身上的香气几乎快要把药味给盖过去。
“陛下!您没事儿吧?”
“臣妾听闻了此事,心惊肉跳,坐立难安,若不能亲眼见见陛下,今晚肯定睡不着的......”
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挤过来,身上香味愈发馥郁浓烈。
躲在季迟年后面的昀笙,差点没忍住打出个喷嚏来。
只是这个声音,好像有点耳熟?
那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“王美人”......
不就是那晚怒斥“天子不行”的人吗!

娘娘,大人?
自己好像碰上了不该碰见的事情了......
昀笙下意识地想跑,却被那太监抓住胳膊。
若是挣扎,只怕更容易被发现。
“呵呵,什么圣眷,你还不知道咱们上面这位吗!”里面的女声语气抱怨,“回回召幸,碰也不碰我,只怕是不行!”
“竟然如此?难怪太后隔三差五塞人,宫里到现在却一位皇嗣都没有呢?”
“哼,他不行,太后还要怪罪在我们身上。可怜我们年纪轻轻,就守深宫寂寞......”
“......”
昀笙差点昏过去。
老天爷,她都听到了什么?
天、子、不、行。
她这一晚上过得可真够精彩的,一会儿还有命回去吗?
怕不是马上就被灭口了!
她眼神慌乱地向那太监传达:我口风很严,不会对外乱说的!
却见对方面色冰冷,浑身上下升起某种凛冽之气,嘴角比弓弦还要紧绷绷。
“臣这就来为娘娘解这深宫寂寞......”
“你回去让王爷放心,只要他一直不行,迟早............”
里面的声音变得荡漾,越来越奇怪,听得昀笙汗毛直竖。
“想死我了,小妖精!”
昀笙心中纳罕,这两人不是一伙儿的吗?怎么说得好好的,还打起来了!
不会闹出人命吧?
再看那太监,似乎也是不忍心,低下头去,捂住她嘴的力道变得更重,手上的热度快把她嘴皮给烫了。
气氛愈发沉默而诡异,里面的动静窸窸窣窣。
这位公公......您快捂死我了......
两个人挤在帐篷和帐篷狭小的缝隙之间,贴在了一起,仿佛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,和“扑通扑通”的心跳。
原来他也紧张,害怕被发现。
昀笙眨了眨眼,只见这太监的喉结滚了滚,目光落在她的额角,又立刻移开,露出气得发红的耳朵尖。
却又听到里面道:“要我说,一不做二不休,反正他已经是不行了!”
“你说得倒是轻巧............他那药都是自己人看着的............”
“如今在林场,人多眼杂好动手。拿着这个,放到御帐的香炉里——”
“这......这能行吗?”
“放心,不会把他毒死的,自有别的用处......等事成之后,你就解脱了......”
之后便窸窸窣窣,怎么也听不清。
快被捂得昏过去的昀笙,脑子艰难转动着:这是皇帝宫里的娘娘,和臣子密谋弑君啊!
她要是把这件事情禀报上去,算不算有功?到时候不就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了吗?
可是无凭无据的,怎么告发才稳妥自保呢?
却听见“咔嚓”一声。
帐篷里和帐篷外都吓了一跳,立刻沉寂下来。
昀笙睁大眼睛,对太监拼命眨眼:你捂我捂得严实,怎么自己反而沉不住气,踩断了枯枝!
“......外面会不会有人?”
“嘘!”
眼见着里面要发现了,昀笙急中生智,掐着嗓子发出绵长的猫叫来。
“喵呜——喵呜——”
活灵活现,比真猫叫得还像。
“原来是有野猫......吓死我了......”
只怕里面的人还要探看,那太监拉住昀笙的胳膊,便往林色深处里移动。猫叫声掩盖住脚步,二人快步跑开。
“小心有卫兵——”昀笙气喘吁吁,提醒对方。
那太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这边是外围,卫兵很少,况且做贼的又不是我们,心虚什么?”
“......”
好像也是。
来这么狼狈的一遭,昀笙几乎快忘记今晚出来的初衷了。
她盯着这个太监,忽而上前抓住他的胳膊:“公公,刚刚的事情,您打算如何?”
刚刚帐篷里那人口中分明,念的可是“王爷”二字。
天子羸弱,只是太后手里的傀儡,藩王谋划刺杀竟然都这么堂而皇之,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。
可是,昀笙绝不能坐视不管。
皇帝要是死了,她的小命也快玩完了,更别说用自己的体质作为筹码去查清真相。
“你想去告发?”太监的目光变得幽深,“你不怕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吗?”
“公公说笑了,若您这种级别的内侍,他们都能笼络住,为什么不在宫里动手,更能洗清嫌疑。反而盯着难得的出京的机会,岂不是舍近求远?”
内宫早就被太后打造得铁桶一般,他们也只能往从外面送进去的嫔妃们那里渗透了。
见太监不为所动,昀笙继续道:“若他们真得手,到时候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公公就算不为了陛下,也得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。
我位卑言轻,但愿为公公做个人证,一起去告发他们的阴谋诡计!”
她自己一个人,根本没途径面圣。虽然有季迟年......可他到底是太后的人,她从未真正相信过他。
太监眼神微动:“你不想陛下有事?”
“当然!”
“为何?”
“他是个柔善的仁君,我不想他死。”
当初爹刚入户部没多久,因为一件案子的卷宗要面圣。可偏偏那几日天寒,他的腿自从给祖父采药后就不好,竟然在陛下面前失态了。
若按照先帝的脾气,起码也得罚官员一顿板子。
“可陛下不仅没有怪罪爹爹,反而温声询问,又让太医来给爹爹看病。”
爹当日感慨怜惜的声音犹在耳边。
“真是个柔善的少年人啊,可惜命途多舛,得了这样痛苦的病,坐上这样不得已的位置。”
在宫里的几个月,木通他们也都说皇帝待人十分亲切。
那太监听着她言之凿凿,却忽而道:“你不怕没有铁证,反而惹祸上身吗?”
“怕。”昀笙低头,“可是左也是死,右也是死,总得赌一个让我甘心的。”
富贵险中求,难道要她一直在不杏林里做药人等死吗?
太监忽而笑了,目光落向她的药筐:“你是在季先生手下帮忙的?”
“......”
此次围猎,随行的太医不少吧,怎么对方一眼看穿她是季迟年而不是别人手下的人?
“这个给你,可以护身。”那太监没有直言,却把一个牌子递给她,语气带了笑意,“以后若有人为难你,你就拿出这个。”
昀笙一看,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,差点没把牌子扔了。
兴、兴庆宫?
这太监是皇帝宫里的人啊!

那一瞬间,昀笙觉得谢侯的眼神变得很深。
这句话的背后,似乎还蕴含着更多的意思。
你要继续不自量力地闯那龙潭虎穴吗?哪怕只是蚍蜉撼树?哪怕豁出性命,也不能真得为崔家做什么?
今日这一选择,将决定了她这一生会怎么走。
昀笙不怕死地直视着谢砚之。
“我要留下来。”
她不信任谢砚之,谁知道他到底是谁,到底什么打算?刀山火海,头破血流,她也要自己走这一趟。
听完这回答,谢砚之收回了手。
不知怎的,昀笙莫名觉得,他眼底似乎洇开了一层笑意来。
像是......还挺欣赏她的回答似的。
“好吧,不过没关系。”谢砚之状似可惜地对皇帝一拱手,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,“等哪天陛下腻了这小女官,再把她赏给臣吧。”
他扫向众臣,慢悠悠道。
“一日得不到,臣便还是觉得不甘心。”
有这句话,即便她以后在宫里,一般人若没有利害之争,便总得忌惮着他。
不敢动这块“宣平侯看上还没得手”的肥肉。
“还有些贼党余孽未清,臣请告退,诸位大人继续用宴吧!”
众人松了一口气。
劫后余生的昀笙瘫软下来,已经是浑身冷汗。
待回了御帐,依旧是浑浑噩噩。
“你还好吗?”皇帝问道,“别怕,有朕在呢。”
昀笙恍惚地对上了皇帝关切的目光,像是找到了什么浮木,一块大石头落了地。
“多谢陛下!”
“不过,事急从权,还没有问你的意愿,就让你来做朕的司药官。”
“我......不对,下官愿意的!”
“当然是愿意的。”季迟年凉凉的声音响在身后,“一下子从不杏林,鲤鱼跳龙门,跳进兴庆宫里了,能不愿意吗?”
昀笙缩了缩脖子。
“师父,就算去了兴庆宫,您也还是我师父!有事弟子服其劳,我对您还和以前一样!”
“......”季迟年无言以对。
真会蹬鼻子上脸。
不是,她什么时候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他徒弟了?那不是蒙皇帝圆谎的话吗?
真会顺杆子往上爬!
而且,之前再三叮嘱了要她别乱跑,结果居然还是让谢砚之看上了。
啧,麻烦。
“好了,季先生,别生气了,昀笙今天遇上这么多事,一定吓坏了。”
皇帝见她怯怯地往自己身后躲,笑了起来。
“说起来,刚才你在宴上,定然没吃好,朕让人送来了饭菜去你帐中,你安生休息去吧。”
刚才宴会上,剑拔弩张,乱臣围逼,陛下自己也受惊受累不小吧,没想到他竟然还分出心思为她考虑。
昀笙喜出望外,连忙行礼谢恩,顶着季迟年不善的目光逃了。
等人走了,季迟年才幽幽道:“陛下好像很关心她?”
虽然小皇帝向来仁善,让季迟年恨不得把护国寺的佛像推了,把皇帝拉上去坐,但今日他拒绝的可是谢砚之。
一刀捅了顺阳王,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谢砚之。
“还是个孩子呢。”皇帝轻声道,“这世间无可奈何的人太多了,朕帮不了所有人,也只能尽力为之。这孩子和朕有缘法,亲善得很,何必让她去谢侯那里,惶惶不可终日呢?”
这样的滋味,他尝得还不够吗?
季迟年扯了扯嘴角。
一口一句“孩子”的,说得好像他自己有多大似的。
不过个还没及冠的毛头小子!
“说起来,她家里人何在,季先生之前又是怎么遇上她的?”
季迟年动作一窒。
“她——家里人都没了,孤身一人,只能来宫里寻出路。臣见她做事还算灵巧,便留她在不杏林打下手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叹息一声,没再多问。
“季先生,今天的药怎么不一样了?”
“那药效力有些太过,臣改了方子,徐徐图之。陛下今日受惊,眼下安神更要紧。”
要是皇帝也像崔昀笙那样耳鸣头疼起来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算了,看在她试药又救驾的份上,太后那里,自己多遮掩遮掩罢。
季迟年在心里摇头。
秋狝在人心惶惶中结束了,谁也没心思去计较什么彩头不彩头的事情。顺阳王谋逆,可回到京城之后,平反立功的宣平侯,反而是被参折子更多的人。
谢砚之浑不在意,反正那些碎嘴子们这么多年就没消停过。
“主子那日,是这个。”
宣平侯府,飞林比了个大拇指。
“顺阳王专会暗算,要不是这孙子使阴招,主子回京的路上怎么会中毒箭?还有咱们北定军军饷的事情,那王世子没少掺和,这下子痛快!”
谢砚之动了动臂膀,浑身关节直响,神色并没有多“痛快”。
“痛快什么痛快!”
一个“板栗”猛然敲在了飞林的脑壳上,另一人走进屋子里。
“以侯爷如今的境地,没有破绽,就是最大的破绽。顺阳王之事,少不得有萧党推动。前有猛虎,后有追兵,侯爷再不恣意妄为些,以后在小皇帝面前,就不好自处了。”
徐慎君向谢砚之一礼:“参见侯爷。”
飞林还是叫冤:“就怕小皇帝不懂主子的忠心苦心,真信了那些折子的话。”
“他会懂的。”
谢砚之的手抚摩着贯日弓的弓身。
没能要回昀笙,皇帝便把这个秋狝的彩头赏给了他。
言这等宝弓,唯有宣平侯足以相配,愿侯爷勿望朕之厚望,以之护我大梁北疆云云。
“小皇帝病骨支离,却还能在太后的眼皮底下长到今日,你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?这几年后宫六院塞满了人,为什么到现在却还是没有皇嗣降生?”
谢砚之叹了口气。
“顺阳王败就败在,太小看他了。”
飞林无甚所谓,反正小皇帝目前还只是个傀儡,朝廷里要命的是太后和萧党。
“不过,主子,您放着万千恩赏不要,去救那崔小娘子,她却这样不给你面子,也太不识好歹了吧!要不然,咱们以后别管她了!”
徐慎君没说话,心里却想,就主子那狼藉的名声,一边是天子,一边是恶鬼,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吧。
“你懂什么?”谢砚之往飞林额头一敲,“她要真这么顺从地跟我走了,也不是她了。”
一家子都是犟种,直折剑里怎么长出来曲全钩?
崔大人将她养得很好。
“罢了,小皇帝看上去挺照顾她的。”
谢砚之自我安慰了一会儿,心里蓦然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“女大不中留”的怅然,又给飞林安排了一二三四。
“是。”
飞林正要领命而去,却被谢砚之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
只见主子憋屈半天,还是忍不住了。
“你说,难道她就真得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?”
“而且我这张脸,长得有那么不可信任吗!”
“......”飞林不敢吭声。
兴庆宫里,正跟在太监身后搬到新居所的昀笙,忽而打了个喷嚏。
许是天气转凉了,明天添一件衣服吧。
昀笙望着干净明亮的屋子,喜笑颜开。
和她在不杏林的住处相比,何止天差地别?
“多谢公公。”
“女官不必客气,不过季大人那边刚刚传话来,让女官收拾好了去寝殿里伺候陛下药浴。”
昀笙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:“药、药浴?”

小皇帝闻言,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他摸了摸鼻子,在昀笙真诚渴望的目光中,说了实话。
“朕得了这病之后,便鲜少能随意走动。往年憋得忍不住了,也只能换上太监的衣服,偷偷跑出去瞎逛一通。有一次,季先生发现了,就把那套衣服给收去了。”
他的语气,心虚得像是书房里偷懒,被先生逮住受罚的学生。
“......”
昀笙想到了在猎场的那晚,穿着小太监衣服的皇帝。
看来陛下这么多年来,没少偷跑,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了。
昀笙低头笑了起来。
“很好笑?”
“不敢,下官只是想到了自己,小时候也曾换上堂哥的衣裳,和姐妹们扮男装逛灯会。”昀笙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,表情有些怀念,“当时一个族姐和人发生口角,对着骂了好一会儿,都快打起来了,结果......”
“结果如何?”
“结果发现对方也是女娘家,反而约好互相瞒着这个秘密,以后彼此做掩护,倒是不打不相识。”
那个时候,爹和叔伯们还没有彻底撕破脸,维持着表面的体面,尚且年幼的姐妹们,就算彼此之间偶尔有龃龉,但也会高高兴兴一起玩。
而现在......
昀笙抬眼,才发现皇帝正俯首凝视着自己,格外认真。
“难怪呢,你扮小太监,也这么得心应手。”
“陛下以后若是还想出去,下官可以帮您应对季师父。”昀笙信心满满道。
皇帝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也展开笑颜:“好啊。”
语气又变得清幽。
“以前都是贺药官替朕遮掩,瞒过季先生的......”
二人沉寂下来。
即便他不言,昀笙还是感受到了某种刻骨的低落悲伤。
其实他很在意贺药官的死,却只能装出顺从和无所谓的模样。
“我实在是无能无用......”
一声喟叹响在耳边,犹如落叶飘零。
他没用“朕”,像是对她说话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
听说陛下是先帝的第十一子,因为体弱,少年时连宫都没入过多少次。别的兄弟们都在崇文馆里由学士们教导,诗书经略,甚至有先帝亲自指点。
可他,却连活下去都那样艰难。
入了宫后,更犹如被关进个精美的金笼子。
昀笙不知该做何回应,踌躇着伸出手来,覆盖在少年苍白的手背上,轻轻拍了拍。
抱膝夜谈的两个人,不知不觉凑近了,仿佛两只挨着宽慰的小动物。
“陛下若是难过,不如......不如补偿补偿他的家人吧。”
“嗯,朕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下官问完了,现在轮到陛下问我了。”昀笙见他消沉,连忙转移话题。
“嗯——那晚你学猫叫,学的还挺像的,再学一次?”
“......”
昀笙沉默了一下。
比起她,云团学的才叫像。以前那妮子还喜欢和雪哥儿吵架,一人一猫“喵”得抑扬顿挫,九曲回肠,整条街的猫听见了都躁动得要起义似的。
也不知道唱的是《击鼓骂曹》,还是《大闹天宫》。
她们满院子围观着,乐不可支。
那样的日子,是再也回不来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不学。”她忽而恼了,把他胳膊肘轻轻一撞。
“不学就不学,怎么撞人?”皇帝委屈地小声道。
“喵呜——喵嗷呜嗷呜哇!”
昀笙龇牙咧嘴地胡乱叫了两声,抑扬顿挫,阴阳怪气,不像猫,也不像虎,不知道是哪本山海经里跑出来的东西的叫声。
本以为皇帝会被她逗笑,对方却沉默地望着她,眼神微动。
俄而,他伸出手来,抚上她的脸颊。
咦?
昀笙这才发现,不知道什么时候,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水。
“你想家了吗?”
“......”
她想家了,想她爹,想云团,想满顺,想蕊姨......
“总有一日,朕会还崔大人一个清白的。”
小皇帝擦干她的眼泪,坚定道。
“陛下——陛下知道?”昀笙怔然。
“朕知道你是谁,知道你的委屈,也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。”他摸了摸她的头发,“希望朕不会辜负你这番信任。”
之前问了季迟年几次,他都语焉不详,但皇帝怎么会真得就被他糊弄过去。
虽然手眼都被母后控制着,但总有几个能用的心腹,昀笙家里的案子过去才多久,只要有心自然能查明。
“我爹是被冤枉的,他不会......”昀笙哽咽。
“朕知道,朕记得他。”皇帝叹了口气,“他只是从六品的度支司郎中,哪里能对北定军的军饷动手脚?”
不过是被人推出来,做了替死鬼。
要查这件案子,关键从来都不是取证,而是夺权。
没有权力,他再怎么心里门清儿,又有何用?
但好在顺阳王一倒,朝廷中的势力就得重新洗牌,他也借着秋狝之事,向梁京展现了确实好转的身体。
这就是机会。
......万千思绪转眼而过,小皇帝只望着眼泪汪汪的昀笙。
“还记得那块牌子吗?天子金口玉言,绝无二话。”
昀笙收起眼泪,转正向他,深深一拜。
翌日,清州公公带着小太监过来伺候皇帝梳洗,一进殿内,望向榻上,吓得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。
陛......陛下人呢!
清州公公急得双脚冒火,以为小皇帝因为在萧贵妃那里受了委屈,离家出走了。
把龙榻绕了一圈,却发现守夜的小榻上,两个人睡得歪七歪八,比刚搅的马吊牌还乱。
自己再晚来一步,陛下只怕就得被崔女官挤下去了。
“......”
他忽而对季大人感同身受起来,无可奈何地把俩孩子喊醒。
“哎呦,我的陛下啊,您怎么就在这儿睡起来了!”
“崔女官,季大人是让你守夜的,你睡得比陛下还香!”
昀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,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,连忙乖巧熟练地认错。
“好了好了,不怪她,多亏她说笑话,朕的心情才好些呢。”
清州公公没法,只当这次没看见。
至于安排下去,把守夜的小榻,换成一张更大更舒服的,又是后话了。
匆忙的昀笙梳洗完就被喊去,正式开始了她在兴庆宫忙碌的司药官生活。
平日里侍奉御前,但每个月里又会留出隐秘的几天,回到不杏林里。
冬去春来,殿外的绛雪海棠谢了又开,一转眼便是永昭七年的四月。
皇帝的十七岁诞辰也快到了。
“宫里提前几个月就在筹备,那天一定会很热闹吧?”
“呵,那是自然,去年嫔妃死的死,疯的疯,又空出来许多宫室,太后娘娘正要借万寿节,把空缺填满呢,能不热闹吗?”
偏殿小药室内,传来季迟年不阴不阳的声音。
“你愣着作甚?把中衣袖子掀起来。”
“......哦。”
听到季迟年的话,昀笙怔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,继续照做。
上回的药效果还不错,她舒坦了几个月,季迟年大抵是琢磨出什么改进,又兴冲冲拿她试,每隔几个时辰就要看她身上变化。
季迟年按了按她上臂几处脉搏,觉得那袖子碍事,直接上手解开了她的中衣。
“别动,我看看你肩井、天宗之处。”
皇帝走入偏殿,却没看见昀笙人影。
“陛下,崔女官似是在药室里。”
他刚掀起小药室的垂帷,入眼便看到了雪白莹润的一片。

对方看到昀笙,也十分惊讶:“昀儿?”
来人十六七岁的模样,穿着一身丁香色的女官衫袍,竟然是昀笙的堂姐,荣恩伯府的四小姐,崔晗玉。
“......四姐姐。”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崔晗玉看了一眼四周,凑近低声道,“之前三叔父出事,你又不知所踪,府里还担心呢。”
昀笙客气地笑了笑。
担心?伯府知道爹爹入狱之后,不是第一时间就忙着把他们这一房逐出族去,撇了个干干净净吗?
听说崔宅被烧了个干净,他们心里的庆幸更多吧。
她和崔晗玉见面不多,也没有多少交情,自然不会把她这话当真,只敷衍道:“一言难尽。”
崔晗玉默然了一瞬,又道:“还有秦二公子,你突然失踪以后,秦家便来伯府退了亲,可是他却一直在命人找你,时不时来打探你的消息。
你既然安然无恙,好歹告知秦家一声,也让人放心,免得耽误人家。”
秦铄......
陡然听到这个名字,昀笙心中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。
去年这个时候,自己还在绣着“鸳鸯戏水”,满心羞涩地想象着嫁给他之后,在秦府的日子。
可转眼之间,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,已经是面目全非。
无论他本人如何,秦府的所作所为,和她如今的处境和打算,都决定了他们注定背道而驰。
他竟然还在找自己,秦家也不阻止吗?没能给那位“贵人”一个交待,秦尚书心里怕是恨极了她吧。
“退亲才好,事已至此,我和他缘分已尽,何必再纠缠不清。”
“你现在......是为了生计做宫女了?”崔晗玉蹙起眉头看她,肃然道,“之前祖父说要将三叔父驱逐出族,也是为了伯府,不得已为之。如今那案子也算清了,你回来便是,崔家难道还养不起你一个女儿家吗!
好好的官宦小姐,怎么能自甘堕落,给人为奴为婢!若传了出去,把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?”
“......”
昀笙简直要气笑了。
荣恩伯府若真有她的容身之地,她何至于此。
说到底,崔晗玉不过是担心有碍伯府的脸面,还有她们几个姐妹的名声罢了,哪里想过她的艰难。
她没承认,也没否认,不答反问:“四姐姐又怎么在这儿?”
“府里送我去做襄宁公主的侍读,我入选了,今日随公主来拜见陛下。”
正说着,只听见前面有人喊崔晗玉的名字,她连忙应了一声,看一眼昀笙这模样,匆匆褪下腕上的金镯子,塞到她手里。
“暂且当个家底,避免急用,我得出宫了!”
“哎——”
不等昀笙说话,崔晗玉已经跑没影了。
昀笙看着那金镯子,叹了口气,用手帕包好了,心里百感交集。半晌把东西收起来,等着什么时候有机会,再还给她。
累了一天,听说襄宁公主看望完陛下,很快走了,贵妃也来兴庆宫陪陛下用膳。
本以为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昀笙,睡得正香,却突然被人推醒了。
“崔女官!崔女官!醒醒!季大人在寝殿那边叫您赶紧过去呢!”
昀笙一个哆嗦吓醒过来,困意全无,苦着脸看小太监。
“陛下不是正和贵妃一起吗?”
老天爷,难不成这司药官,连嫔妃侍寝的时候,也要过去伺候?
......她忽而想到了那个王美人的话来。
“贵妃娘娘已经离开了,总之您快去吧!”
到了寝殿,却见里面灯火通明,乱成一团,但分外肃静。
清州公公控住了局面,只留两个心腹在内,老远便听到季迟年的咆哮:
“崔昀笙这个狗崽子人呢!”
“来了来了!”
昀笙气喘吁吁跑过来,利落地把自己的小药箱摊开,给季迟年打下手。
又是鼠儿,又是兔子,又是狗崽,也不知道她在季大人眼里,什么时候能当一回人。
只见皇帝捂住胸口,面色沉郁,唇角竟然渗出一丝血来。
“陛下,臣之前再三和您强调过,这次的新药有余毒,服完后的两天一定得平心静气,平心静气,千万不能大动肝火,过喜过悲,您又是怎么做的!”
季迟年看上去比皇帝“肝火”发动得大多了,几乎跳起来。
“平心静气?”皇帝自嘲地笑了笑,“朕也想啊。”
“贵妃娘娘的性子,季大人也是知道的,好好的话都能说成腊月的刀子。”清州连忙道,“您还是快救陛下吧。”
季迟年捏了捏额角,语气幽幽地骂了句小孩子不能听的话。
“下次萧应雪再这样,我就把她扔出去。”
“......”清州公公低下头来。
慌里慌张地忙了许久,皇帝病情好歹稳下来。
“你在这里守着,防止有什么变故。”
季迟年打了个呵欠,一句话给昀笙安排了。
昀笙睁大眼睛。
“让她回去歇着吧,折腾什么。”
“她既然认了臣当师父,臣自然要拿弟子的规矩要求她,陛下别掺和。”季迟年道,“再者,有些情况,说不定她能比臣更快察觉出来呢。”
毕竟,她才是最能和皇帝感同身受的人。
昀笙虽然累,却知道季迟年是想历练自己,也免得兴庆宫里人说闲话,乖乖应了。左右寝殿里守夜的小榻,比她那张床更舒服。
嘀嗒的铜漏声,响在空旷的寝殿里。
困意过去的昀笙,听着龙床上皇帝的呼吸声,半天睡不着。
好一会儿,忽觉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,连忙一动不动。
接着,身上覆了层绒和的暖意,她吓得睁开眼睛,便对上了皇帝深邃的眼睛,和他手里的薄毯。
“陛下?”
“你睡不着吗?是太紧张了?”
抓着那薄毯,昀笙有些无措。
“陛下也睡不着?”她想了想,“要不要说说话?”
说完惊觉自己太不敬了,连忙摆手:“下官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......以前我睡不着,和侍女姐姐聊会儿天就困了。”
小皇帝太平易近人,弄得她总是忘了身份。
“好啊。”皇帝沉默了一下,欣然同意,“你想聊什么呢?”
昀笙绞尽脑汁去想不逾矩的话题:“那日陛下说,下官穿的太监服,是您的旧衣,这是怎么一回事啊?嗯,这个能问吗?”
说实话,她一直好奇到了现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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