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·血月引宣统三年七月十五,戌时三刻赵三更攥着浸透冷汗的竹制梆子,在青石板路上踱出细碎声响。
中元夜的风裹着河腥气掠过城隍庙飞檐,檐角铜铃本该叮当作响,此刻却死寂如喉间卡着血块。
他仰头望去,月光正从残破的“敕建”匾额缝隙里渗下来,将“鬼门开”的黄符照得发灰——白日里道士贴符时,他分明记得那符纸是鲜亮的朱砂红。
梆子重重磕在石狮爪边,迸出火星。
赵三更弯腰捡梆子,瞥见兽瞳里映着半张青灰的脸。
他猛地回头,身后唯余摇曳的纸灯笼,灯笼穗子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油光,像极了那年洪灾中漂满河面的桐油伞。
“当——”更锣突然自手中滑落,在石板上撞出闷响。
赵三更盯着锣面晕开的黑血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铜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,白骨从裂缝中钻出,指节间缠绕的金线竟化作活物般扭动的锁链。
护城河方向传来水鬼拖人的呜咽,他这才惊觉今夜的月亮红得诡异,像被剜出的人眼悬在天穹。
“赵三更,你阳寿尽了。”
铁链拖地声从身后的城隍庙传来,带着铁锈与腐肉的腥气。
赵三更转身时,后腰撞上斑驳的朱漆门框,疼得闷哼。
两个青面阴差立在门槛处,左边的执判官笔,笔尖滴着墨汁混着血水;右边的握哭丧棒,棒头缠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。
他们脚下的青砖正以龟裂纹路蔓延,所过之处结满霜花。
“时辰未到!”
赵三更扯住更服下摆后退,后腰却抵上冰冷的供桌。
供桌上的烛火突然暴涨三尺,映得墙上的《十殿阎罗图》活过来似的:秦广王的蟒袍金鳞泛着幽光,牛头马面的獠牙上还挂着涎水。
他摸到供桌上的桃木剑,剑身却在指尖化作灰烬,簌簌落在渗血的地砖缝里。
执判官笔的阴差嗤笑:“寅年七月初七亥时,你母亲难产而死,接生婆用铜盆扣住你天灵盖才断气。
时辰早定好了。”
话音未落,哭丧棒已扫断他的右腿。
赵三更惨叫着跌坐,膝盖撞上供桌下的青铜香炉,炉中香灰突然腾空而起,在空中凝成九个模糊的人影。
铁链缠住脖颈的瞬间,赵三更瞥见自己的肉身栽进护城河。
水面咕嘟咕嘟翻涌,九具与他面容相同的浮尸次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