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轰鸣声还在远处回荡,新改道的洪水带着更凶猛的气势,开始冲击我们这片区域,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。
原本还能勉强露出水面的屋顶,此刻已经岌岌可危。
“他妈的孙建功!”
蒋秀庭气得浑身发抖,“为了他那点破烂物资,他敢炸毁泄洪道?!
他这是要害死多少人?!
这个畜生!”
“英华!
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!
去县里举报!
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孙建功干的好事!”
“伟业!
你是防汛科科长,泄洪道的事情你最清楚!
你现在就跟我说,这件事除了孙建功,还有谁可能参与?
指挥部里,是不是有内鬼?!”
蒋伟业被姐姐的气势震慑住,张了张嘴,眼神复杂地看向我,又扫过惊慌失措的吴晓梅,最终落在那片不断翻滚、方向已然改变的洪流上。
他之前的泄洪方案,他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,在这一声爆炸后,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炸毁泄洪道,改变洪水流向,保住孙建功的仓库……这一切,与前世的记忆碎片隐隐重合。
只是这一次,因为我的重生,因为蒋秀庭还活着,这肮脏的阴谋,似乎提前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。
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!”
我冷声打断他们,“洪水改道了!
我们得赶紧通知下游的人!
还有,我们这里的水位还在涨,必须马上组织大家往更高的地方转移!
查内鬼的事情,等活下来再说!”
蒋秀庭重新握紧了铁锹:“英华说得对!
先救人!
走!”
她率先用力划水,带着我们这简陋的“救生筏”,朝着地势更高处奋力划去。
蒋伟业愣在原地,他大概还在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试图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被谁算计了。
浑浊的洪水中,暗流涌动,不仅仅是水下的漩涡,更是人心叵测的深渊。
就在这时,一直瑟缩发抖,脸色惨白如鬼的吴晓梅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伟业哥!
不是……不是你想的那样!
是……是小军……他……他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小捆过年剩下的鞭炮,藏起来了!
我……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出来的!
肯定是孩子贪玩,不小心点着了……伟业哥,真的!
小军才多大,他哪里懂什么泄洪道啊!
肯定是巧合!
就是个意外啊!”
她死死抓着蒋伟业的裤腿,仰着那张沾满泥水却依旧显得楚楚可怜的脸,“伟业哥,我们孤儿寡母的容易吗?
孙建功……他平时是混账了点,可他再混账,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啊!
他怎么会知道泄洪道的机密?
这肯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!
伟业哥,你一定要相信我,相信建功哥啊!”
小军?
吴晓梅的儿子?
我心头猛地一跳。
鞭炮?
炸毁泄洪道的关键节点?
这话说出来,鬼才信!
那需要多大当量的“鞭炮”?
而且,一个几岁的孩子,能在这种滔天洪水中,精准地找到那个位置,然后“不小心”点燃?
吴晓梅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,与其说是解释,不如说是侮辱人的智商。
可偏偏,蒋伟业似乎动摇了。
他看着吴晓梅哭泣的脸,又看看远处汹涌的洪水,眉头紧锁,脸上的怒气和怀疑渐渐被一种烦躁和不耐取代。
“好了!
别哭了!”
他用力挣开吴晓梅的手,语气生硬,“爆炸的原因……等水退了,指挥部自然会调查清楚!”
他这话,明面上是顾全大局,实际上,却是在给这件事按下暂停键。
他不愿意,或者说不敢,在此刻深究下去。
蒋秀庭气得嘴唇都在哆嗦:“伟业!
你怎么……姐!”
蒋伟业猛地提高了声音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我是防汛科科长!
现在听我的!
先救人!
其他的事情,回头再说!”
我心里翻江倒海。
前世的记忆碎片,如同被洪水冲刷出来的淤泥,混杂着腥臭和冰冷,一点点浮现在脑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