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邢莲莲抱着束向日葵进来,花瓣上沾着晨露。她的风衣皱得像是被揉过的信纸,眼下泛着青黑,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床头柜上,发出细碎的响。
“对不起。”邢莲莲将花插进水杯里,“调查结果出来了,确实不是你做的,是我太冲动了。”
邢莲莲对自己的大胆表示后怕,她自以为自己不会出格,没想到在情绪的裹挟下,竟差点闹出了人命。
傅妄看着她发颤的指尖,想起三年前矿难后,她也是这样蹲在妈妈的病床前,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里。
那时她的腕间还没有伤疤,笑容里盛着整个向日葵园的阳光。
“邢总不必道歉。”他扯了扯唇角,故意用疏离的语气,“毕竟在您眼里,我这样突然出现、长得像祁彦的人,本就该被怀疑。”
邢莲莲的身子猛地僵住。她盯着傅妄左眉尾的痣,突然想起祁彦画在村小黑板上的向日葵,每朵花芯都点着这样一颗细痣。
那天陈望趴在课桌上打盹,阳光穿过窗棂,在他眉尾投下的光斑,竟和眼前这人重叠。
“你很像他。”邢莲莲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“陈望,那个总考第一的孩子。他妈妈走的那天,手里还攥着我送的银镯。”
傅妄的心脏漏跳半拍。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,他想起妈妈临终前银镯子滑到肘弯的样子,想起邢莲莲当时哭到发抖的肩膀。
但他很快垂下眼,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。
“如果邢总想补偿,”他指腹摩挲着被角,那里绣着半朵残缺的向日葵,“让我这学期结束后的实习去邢氏吧。”
“我学的是管理,想在您手下……”他顿了顿,补上半句,“壮大自己的实力。”
邢莲莲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“为什么?”她忽然凑近,温热的呼吸拂过傅妄的额角,“你明明可以拿一笔钱,或者让我帮你安排更好的工作。”
傅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,是当年村小里她用来提神的风油精味道。
他喉结滚动,想起在瑞士时,无数个夜晚对着邢氏集团的资料入眠,那些密密麻麻的报表里,藏着他复仇的每一步计划。
“因为我想靠近光。”他直视她的眼睛,故意让自己的目光变得灼热,“就像您当年对村小的孩子们说的,向日葵要朝着太阳生长。”
邢莲莲的睫毛剧烈颤动。她突然转身,从手袋里掏出份文件,纸张边缘还带着复印机的温度:“这是实习合同,职位是董事长助理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发哑,“等你来实习,我会亲自带你。”
傅妄接过合同,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。那是矿难后她搬物资时磨出的,后来在希望小学奠基仪式上,他看见她用这双手握住铁锹,铲起第一抔土。
“谢谢邢总。”他刻意加重“总”字,看着她的肩膀轻轻一颤,“我会好好表现。”
邢莲莲转身时,风衣下摆扫过床头柜,那束向日葵的花茎晃了晃,有片花瓣落在傅妄的被子上。
他捡起花瓣,想起瑞士花房里培育的改良品种,永远比家乡的向日葵开得更大更艳,却少了那份在山风中摇曳的倔强。
“下午我让人送你出院。”邢莲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“记得带上这束花,向日葵……”她停顿两秒,“适合放在房间里。”
病房重新归于寂静。傅妄把花瓣夹进合同,上面邢莲莲的签名还带着笔锋的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