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她居然记住了。
此刻她正站在门口等我,夕阳给她的卷发镀上金边,西装裤脚沾着中午掉的面包渣,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。
火锅店蒸腾的热气里,陈雪涮着毛肚突然说:“其实我留公司,是因为不敢回家。”
“怕客户投诉?”
我递过香油碟。
“怕我妈催婚,”她把毛肚烫老了也没察觉,“每天早晚各一条语音,说我堂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,说女人过了三十就像隔夜的奶茶,珍珠都硬了。”
我差点笑喷:“陈总,您这比喻挺接地气。”
“别叫陈总,”她突然抬头,眼睛在热气后亮晶晶的,“放假呢,叫我晚秋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办公室里的空调和火锅店的热气在我脑袋里打了个架。
那个在月会上气场两米八的老板,此刻正用漏勺戳着锅里的鹌鹑蛋,抱怨母亲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不是植发医生就是连锁药房老板,说“他们看我的眼神,像在评估理财产品风险等级”。
晚上十点回到公司,陈雪非要教我用她的咖啡机:“这款是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,压力值要调到……”话没说完,咖啡豆突然洒了一地,她蹲下去捡,头发蹭到我的膝盖:“张伟,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失败?
当老板没让员工过上好日子,当女儿没让我妈省心,连咖啡机都玩不转。”
我看着她发顶的碎发,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“人生就像揉面团,越揉越有劲儿”。
捡起一颗咖啡豆放在她掌心:“陈总,不对,晚秋,您知道今天最让我惊讶的是什么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您处理客户投诉时,居然记得说‘亲’,”我笑着打开电脑,“要知道,三个月前您在例会上说‘客服开口闭口叫亲,跟淘宝客服有什么区别’,现在您不仅叫亲,还会讲段子,这进步比咱们店铺转化率涨得还快。”
她盯着掌心的咖啡豆笑了,像捡到一颗迷路的星星:“其实我偷偷看了你的聊天记录,”顿了顿,耳尖发红,“你处理那个买情侣睡衣要‘单身款’的客户时,说‘亲,单身款就是把情侣款的另一只袖子剪掉,建议您买两只,左手套右手,也是一种浪漫’,当时我在茶水间笑出眼泪。”
办公室的夜灯在她身后晕开一圈暖光,键盘声和咖啡机的嗡鸣